一声“阿宴”直接把孟宴臣干沉默了，他不敢相信，人的嗓子居然能发出这样甜腻腻的声音，听得他心尖发颤，差一点要融化掉了。
他连呼吸都是抖的，那公主切也没好到哪里去，身子趔趄了一下，然后愣愣地盯着看，忽地，她大喊一声：“卧槽！老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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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叶子：？？？
孟宴臣：？？？
公主切跳过去一把抱住：“你就是我那命中注定、素未谋面的亲亲老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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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蚌。孟宴臣深深地吸气，下一秒就听李叶子娇娇地说：“姐姐，我男朋友在看呢！”
公主切马上回头，怒目而视，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，“夺妻之恨，不共戴天！”
顿了顿，她的神情马上又变得鄙夷起来：“自己穿得人模狗样，让女朋友这么寒酸，抠男真下头！不像我，我只会心疼老婆！妹妹，你可不要被他PUA了，男人的钱在哪，爱就在哪，不舍得给你花钱的男人不能要！”
孟宴臣唇周这一片的肌肉激烈地抖动着，这个场面太炸裂了，他从没遇到过，不知该如何应对，所以他拿出车钥匙，打开了后备箱。
“上车。”
他说得很冷硬，听得公主切柳眉倒竖，正要开口，李叶子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，“他只是不擅长表达，对我很好的。”
她温温柔柔地解释着，最后说：“姐姐，我要跟他回家啦！”
孟宴臣受不了，他的教养到此为止，转身上了副驾驶。
后视镜里，两个姑娘搂抱着，又说了一会儿话，孟宴臣看到李叶子冲公主切轻轻摇头，风吹起额前的碎发，眼底恍如银河倒灌闪闪发亮。
最后她抱了抱公主切，凑过去说了一句耳语，公主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。
孟宴臣看着李叶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。
“孟先生，事情已经解决了，那我——”
孟宴臣正襟危坐，不敢看她，只隔着车窗把车钥匙递过去：“顺便接个单吧。”
“我辞了代驾的工作。”
孟宴臣偏过头，拿着钥匙的手要收不收。他刚要说算了，李叶子却拿过钥匙，“孟先生也说了顺便，那我就顺个便吧。”
放完代步车，李叶子坐到驾驶位关上车门时，孟宴臣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儿，嘴上却问：“为什么辞了？”不是很缺钱吗？
“太忙了。”李叶子熟练地系安全带，调座位，“酒吧应侍，美术馆讲解，代驾，还要上课学习，拍片带货，我应付不来。而且——”
她顿了顿，“太晚了不安全。对了，孟先生，您吃宵夜吗？看您喝了不少酒，胃会难受的。”
孟宴臣看了她一眼，迟疑点头，“吃……吧。”
李叶子飞快地掏出手机，一阵划拉，一分钟后，她将手机放在了支架上，然后……开始发呆。
孟宴臣不明所以：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“我在回忆地址和路线。”
“……要不，你开个导航吧。”为了生命安全着想，孟宴臣拿出自己的手机。
正要定位的时候，李叶子却摆手：“不用，我想起来了。”她说着，将车开出了车位。
她开得有些慢，孟宴臣坐得胆战心惊地。大概过了十来分钟，支架上的手机亮了，好像是有人在发消息，一条接一条，后来直接拨了语音通话。
本来孟宴臣没打算看得，谁让那个备注名称太惹眼了，手机位置又正好，他一眼就瞧见了，也一眼就理解了。
自行车一脚蹬。
是那个白天一脚把她踹到喷泉池子的男同学。
孟宴臣手抵在唇边，脸也情不自禁地扭向车窗那边，车窗映影里的他正咬着下嘴唇，努力压下那一点忍不住上涌的笑意。
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忍住了，问李叶子：“不接吗？”
“我在开车。道路千万条，安全第一条。行车不规范，亲人两行泪。”
孟宴臣接不上话，两次了，同一句话说了两次，他两次都接不住，干脆闭嘴了。
电话一会儿就停下了，接着又是三两条消息，从始至终，除了开头确认的那一眼，李叶子再也没有在手机上停留过一分的视线。
专注程度令孟宴臣汗颜。
又过了一会儿，车在路边停下了。叶子解开安全带，拿着手机下车：“我去取餐。”
孟宴臣朝外探了一眼，街对面小吃商铺鳞次栉比灯火通明，李叶子一路小跑过街道，打着电话进了其中一家商铺。
打包好的夜宵被放进了车后座，孟宴臣刚想问买了什么，李叶子刚坐稳，一边去拉安全带头也不抬地说：“V我五十。”
孟宴臣：？？？
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，李叶子抬起头来表情讪讪，大拇指冲后座指了指：“那是另外的价钱。”
孟宴臣：……
气氛有点尴尬，李叶子“嘶”了一声，“……这其实是个梗。”
她的表情好像在说，居然有人不知道这个梗。
其实孟宴臣连什么是“梗”都不知道。
车开在马路上，外面吵吵闹闹，里头两人安静如鸡、乖巧如鹅、寂寞如狗。
李叶子觉得坐垫扎屁股似的，余光扫了几眼孟宴臣，小声地解释什么是梗：“……一种流行网络用语，意思是笑点或槽点，桥段，话题等等，都可以被叫做梗。”
孟宴臣不吭声，没说继续，也没制止。李叶子又解释了“V我五十，因为今天是疯狂星期四”这个梗。
“为什么？”孟宴臣突然发来疑问，为什么是疯狂星期四，为什么疯狂星期四就要V你五十？
这就要说到肯德基了。李叶子一边开车一边给从头掰扯由肯德基消费活动发起，经广大网友散播和引申出来的「疯狂星期四」和「V我五十」，这个梗在年轻人社交当中很是流行。
像什么男朋友出轨了，V我五十听我复仇大计；我是秦始皇，V我五十他日封你为王；还有那种特别搞笑又离谱的文案诈骗，最后结尾一定是浪费感情的「V我五十」。
好玩就好玩在，你知道结尾一定是「V我五十」，但还是会打开，当看到意料之中的「V我五十」，会一边笑一边骂，然后变身复读机，评论区发送「V我五十」，下次如果再有，还会上当。
孟宴臣笑了一声，挺离谱的，离谱在于他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好笑的地方，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。
气氛因为他的笑声得到了缓解。
孟宴臣作出评价：“你挺活泼的。”
“因为生活已经很苦了，再丧着脸消极悲观的话，就会支撑不住，从内里开始溃败。”
仅这一句话，孟宴臣就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，他想起了医院里的那两场梦。
“叶子的助学贷款还有多少？”她不是叶子，但占了这具身体，自然也要承担这个身份索要承担的社会关系和义务。
“三万多吧，这不是大头。”
孟宴臣皱眉，什么叫做“这不是大头”？叶子还欠了别的债了？什么时候？
“翟淼卖假货被抓罚款的事儿您知道吗？”
这个孟宴臣当然知道，说起来还是他走了人脉和关系，才让翟淼那么快就出来。不过人是放出来了，但罚款还是要交的，当时许沁要帮宋焰，他又要帮许沁，所以最后还从他的卡上划了十万的行政罚款。
这跟叶子的债有什么关系。
李叶子说：“翟淼的上家其实是我，我的上家才是那个张什么的骗子。”她说得风轻云淡，好像已经十分适应作为叶子生活，“小姑娘讲义气没把我供出来，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情理上，我都得负担这笔罚款。”
罚款加进货一共十八万九，翟淼重情义没供她，只叫她一起还。但她心里过意不去，不好意思对半分，想要负担大半。
钱钱钱，刚上大四，背债十几万，换谁都得焦虑。但是一味去兼职也不行，毕竟不是正式工，时薪低不说，因为是在校学生，时间也不充裕。
李叶子是打算努力拿下燕大毕业证的，这么好的学校将来找工作也是一个优势，如果为了兼职还债在最后一年绩点和学业落下，那才是得不偿失。
孟宴臣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，心里愧疚更深了。
上辈子他判断失误，以金钱俯视叶子，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真心的，事后他也曾后悔和反省过自己的放纵，以及对她言语羞辱。
所以这辈子他提前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，警醒自己不要再纵容、对方也不要越线，就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，短暂的交集后分道扬镳。
可能，他确实缺失上位者的自觉吧，他同情可怜她的境遇，但他的出身和条件却注定无法设身处地体会她的焦虑和难处。
因为十几万的债，对他来说不过洒洒水，他动动手指，对许沁出手就是宝马。
看来人关在精神病院还是有好处的，孟宴臣想，因为平时没怎么有事做，思考的时间更长，更容易发现自身问题，这也导致了重生之后，别人说点什么他就会想很多。
想着想着，又想抽烟了。
车安全抵达了小区地下车库。孟宴臣站在门前的台阶上，沉默地看李叶子忙里忙外。她先是打开了后备箱，接着从后座拿出宵夜，连同车钥匙一并递给他。
然后把头盔和代步车从后备箱拿出来，那是一个可折叠的小车子，她好像没怎么用力就掰开顺直了，一脚踩着，让把手靠在身上，最后戴上头盔。
行云流水，干净利落。
似乎是发现了他在看她，李叶子扬起一个大方的、明媚的笑容，“孟先生，别忘了转账。”赶车走了两步又倏地顿住，回头，“我知道以前您的价位，少一分我提四十米大刀砍你。”
说完踩着车飞了出去，留下孟宴臣一脸懵然。
这大概是第一次，他目送代驾离开才转身上楼。
到家后，孟宴臣先再微信上转了二百五，然后拆开了李叶子给他买的宵夜，主餐是一份酸汤水饺，另有两小份凉菜。
孟宴臣尝了一口汤，酸酸的，还有些微微的辣味，好喝醒酒又上头。夜宵夜宵，份量自然不是很多，他很快就吃完了，胃里多了暖意，他罕见地生出一分满足。
他其实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，但上辈子到了最后，他患上了严重的胃病，身体在经历过痛苦之后才晓得健康二字的重要，所以，在李叶子说“看您喝了很多酒，胃会难受的”，他会有所动容。
他有人脉有关系，尚且觉得孤独压抑，后来人走茶凉，父母先后离世，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了。
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，其实许沁也没怎么关心过他，都是他追着许沁的时候多，现在想想，是为了什么呢？
李叶子迟迟没有收钱，直到孟宴臣洗漱完躺在床上打开手机，才看到就在几分钟前她终于收了款。
孟宴臣算了下时间，大概半个小时，从他家到她学校，她骑了半个小时。
收完款后，对方还发了一句：谢谢老板！下面是一张图片，图片里的简笔画小人九十度鞠躬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看着那个感叹号，脑子里莫名会浮现出李叶子的笑脸，如果是当面的话，她应该就是那样的，扬着大大的笑容，像图片里的小人很用力地鞠躬，然后说着：谢谢老板！
孟宴臣觉得手指很痒，他犹豫了五分钟，打出三个字：「不客气」
那边很快回复：「应该的，不过为什么是二百五，不是二百？」
二百五……多少沾点骂人的意思。
孟宴臣打了一行「怕你拿刀砍我」，但想了又想，还是改成了：「那下次二百」
「不！！！！！！我就是二百五，您可以拿刀砍我！给老板递刀！」
下面紧跟着又是一张图。
这东西叫表情包，这点孟宴臣还是知道的，无他，肖亦骁爱发，但他从来不回。
图上是一只小动物，除了兔子耳朵哪里都不像兔子，肩上扛着一把砍刀，特别长特别嚣张，还用文字标注了「40m」。
原来这就是她嘴里的四十米大砍刀啊，在车库那会，孟宴臣真的以为她会拿刀，吃宵夜的时候他还琢磨了一番，在刀具管制的中国，一个女大学生要到哪里搞一把四十米长的刀？
刀在表情包里。
孟宴臣盯着那张图看了好半天，胸腔颤了两下。然后他愣住了，过了好一会儿抬起手摸了摸嘴巴，微微勾着，他在笑。
虽然很浅，但确实在笑。
很纯粹的笑。
他今天晚上笑了很多回。
这一刻，孟宴臣突然很想问问她在干什么，他这么想，也这么做了。
叮的一声回复：「在写策划。」
「什么策划」
「秘密。老板明天还去魅色吗？」
孟宴臣手指动了动，发了一个「去」字。
那边秒回：「明天见面告诉您。」
孟宴臣抬眸，「只跟你天下第一好」依旧是「对方正在输入…」，但很快，他收到了消息：「老板早点休息，晚安，好梦。」
孟宴臣收起了手指，过了很久很久，才在心里回了一句：晚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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